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只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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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博指路SirPentious,里面除了晒猫吹吊什么都没有

【酒茨】将我深埋

预警:非传统意义的未来梗

          灵感来自乙一的电影向阳之诗

          OOC欢迎指出,但请不要喷

 

 

 

00.

“主人!”

 

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呼唤。宛如搁浅的人在漩涡深处所触及到的第一缕光芒,又像是流星撕裂永恒的黑夜,意识随着那声指引缓缓脱离死寂。

 

脱离体50%,离心准备,注水准备,自主能源供给开始,计时:00,01, 02…

 

吵死了…

 

实在是太聒噪了!那一声一声冰冷嘈杂的机械音使他失去了最后一丝困意,胸口之处纠缠起疯狂的烦躁。

 

“本大爷叫你住口你听到没有!”

 

那人不说话了,不过也没什么用,反正左右是睡不着了。他索性睁开了仍然疲倦的双眼。

 

图纸,各类不知名的按钮,链接胸腔的数据线,被打散的工具箱,还有白茫茫的发丝。

 

就像是未经污染的雪花,柔嫩轻盈。

 

他是谁?

 

被诱惑了般,仿生人笨拙地伸手去摸那人的头发,链接机械手臂的肌腱发出笨拙的“咯吱”声,掌心里的触感跟想象中的一样。

 

“好软…”

 

告诉我你的名字。

 

那人用脸颊蹭着他的手掌,眉眼间是浅浅的笑意。

 

“主…挚友,欢迎回来。”

 

 

01.

死寂的生活毫无波澜,新造的仿生人靠在墙边发呆。

 

这日子实在是太平静了,平静到令人烦闷。无论是关在培养皿里的小白鼠,堆在架子上积灰的书籍,还是能堆满整座实验室的数据手稿,都无法勾引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兴趣。

 

如果说唯一能打破那宛如死水般无聊日常的东西,那大概就是茨木吧。

 

实验室里的计算机报着不知所以的数据,滴答滴答。在盯着图标一上午后,他终于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咆哮。

 

“茨木!”

 

“在!”从书架后探出个白花花的脑袋,年龄不大,笑起来眉眼弯弯。因为起身的动作过大,他的脑袋磕到了桌角,疼的他叽里呱啦一阵乱叫。

 

“啊啊啊啊啊!”

 

酒吞翻了两个白眼,不得不承认,他的制造者,茨木,是个了不起的笨蛋。这个能计算出行星运算轨迹,拆装机械如家常便饭的初代仿生人,却唯独照顾不了自己。

 

“好疼…”

 

“就算装可怜本大爷也不会心疼你的。” 虽然这么说,酒吞还是板着脸向他伸出手。“到底是谁制造你的?他根本没给你设定任何生活程序嘛,难道是连这种最简单的编程都不会?”

 

银发仿生人的脸上升腾起一片荡漾的狂热,胸腔内的核心表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碰撞声,那是他情绪极度亢奋的证明。

 

“主人英明睿智,生活类程序自然不在话下!这次只是个失误!”

 

“闭嘴吧你。” 酒吞悻悻地哼唧一声。

 

不知为什么。每次茨木提起他那个神秘的主人,体内硬某颗邦邦的机械核心总会一阵发出类似于金属摩擦的噪音,似乎是因为这过于炽热的目光。

 

很多事情酒吞理解不了,比如说,明明那个喜新厌旧的小人把茨木扔在这个荒凉的实验室等死,为什么他居然还心心念念想着前主人?

 

不过这也不算太坏,苦等主人的茨木,孤零零的仿生机械,在守着一栋旧房子若干年后,摸索着造出了他的陪伴者,恰好这位陪伴者也愿意留在他身边。

 

在他苏醒的第一天,茨木就说过,只要他想好了随时都能离开。

 

但他选择留下来,甚至连理由都不清楚。

 

他最后翻遍了一整本词汇检索,找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字去概括这种心情:爱。

 

 

02.

酒吞喜欢某个笨蛋,而且几乎是一见钟情。

 

他盯着茨木在厨房里忙活的起劲的茨木,灼热的阳光透过纱窗,将他的发丝渲染成夺目的莹白。他有一双璀璨的鎏金色瞳孔,睫毛不密,却很长,合起来像小扇子般,嘴巴是人类喜欢的,健康的浅红色。这其中酒吞最欣赏他的手,修长漂亮,型如嫩葱,指尖透着淡淡的粉。

 

然而这只手应该握着艺术家的指挥棒,或者掐住敌人的喉咙,而不是傻兮兮地端着白砂糖和搅拌棒。

 

“给你表演一下我新学的技能!” 茨木说着,漏出袖子里的右胳膊,那里的肘关节处被硬生生斩断,横截面利落干脆,上面有被人为改造的痕迹。

 

咖啡壶被架在手肘处,里面装满黑黝黝的液体。从空荡荡的胳膊突然伸出个枪管,管内喷出一道青色的火苗,“挚友你看,我这右手能煮咖啡…”

 

酒吞几乎下意识地大吼:“快停下你这笨蛋!要炸了!”

 

然而为时已晚,并不隔热的玻璃壶受到压缩火焰的高温洗礼,咔嚓咔嚓裂开几道缝子,接着,在茨木身上炸成一朵最绚丽的烟花。

 

任劳任怨的酒吞找来了抹布拖把,为了防止茨木再次把自己割伤先一步捡起了玻璃渣子。

 

“本大爷对你真是五体投地,看把你嘚瑟的,没事别瞎玩咖啡!”

 

茨木相当不服气,一拳重重捶在酒吞胸口。

 

“这只是小失误!”

 

“是吗?那下次把锅煮炸了可别再求本大爷帮你收拾。”

 

“…除了家政,我还是能算的上样样精通的。”

 

他的眼睛眨巴眨巴,似有流光撺掇,嘴巴因为委屈可怜巴巴的嘟着。心念一动,酒吞突然有了逗弄他的心思,身体逼近,抚摸茨木脸颊的手暧昧地顺着肌肤滑动,指节缠绕住他银白的发梢。

 

“样样精通,也包括这个么?”

 

扶住他的后脑,余下的话语消逝在唇齿相接中。

 

不过这实在算不上亲吻,也仅仅是嘴唇与嘴唇的接触,充满爱意的试探却无法得到回应。酒吞的舌尖顺着茨木的口腔舔过一圈,勾着他的舌尖相互厮磨,满意得看到茨木因为这个吻而震惊的表情,又因为茨木的震惊很快归于平静而失望。

 

“怎样?”他不死心,最后问了一句。

 

“...很湿。”茨木摸摸嘴唇,皱着眉头思索片刻,这是他唯一能表达的感觉。

人类的书中记载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,比如恋爱心理,酒吞记得那本书的页首语是段龙飞凤舞的铅印文字。

 

“想知道亲嘴的滋味吗?”

 

他决定撕了那本破书,因为他根本没感受到什么“甜甜蜜蜜如入云霄。”倒不如说非常尴尬,仿佛被强吻的是自己。他在悲哀初吻就这么便宜了某人的同时,又想不开的爆发出一声叹息:

 

“笨蛋!”

 

 

03.

几天后,茨木说,他能出去走走了。

 

“挚友,你的循环系统大概联结好啦!现在可以自由活动。对了…” 他沉吟着,忽然又开口:“我有事情想拜托你。”

 

这是酒吞离开房子的第一天,生平第一次的,他触碰到了人间的鸟语花香,草木葱葱,除了户外火辣辣的阳光几乎要烧穿了他的人造眼球。

 

不过总有东西会比阳光灿烂。

 

银发仿生机器人半眯着眼睛,像猫科动物般垫着脚尖,脸颊因兴奋微微泛红,似乎是因为沐浴到阳光而欢愉。

 

“终于出来了。好晒!”

 

他这种个性注定不可能安静的了,比起待在实验室做数据,明明四处游玩才更符合他大大咧咧的性格。然而自打酒吞出生以来,这家伙几乎是对他寸步不离,生怕他磕着碰着,更别提有时间出去走走。

 

其实每天面对一个摆着臭脸,冷冰冰的机械,早晚会有些厌烦吧?酒吞有些自嘲的想,茨木到底是为了什么制造出他?爱么?感觉又少了点什么。

 

酒吞这份难得的伤春感秋没持续多久,很快银发的仿生人拉着他穿过整片树林。往东边一直走是一片开阔的空地,篱笆处生长着一种低低矮矮的灌木,叶片成椭圆,枝丫间生长着倒刺。但出乎意料的,这种灌木却能结出乳白色的花骨朵,若是绽放了肯定又是一道郁郁葱葱的景色。

 

“这是什么植物?”

 

“月季,从地球上带来的,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生长。”他轻笑着抚摸叶片,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,化解不开的悲伤:“很久以前我和他一起种下这株月季,不知道培育了多少年结果越长越多。直到后院再也装不下我就把它移植到了这里。”

 

“月季还活着,但是他却走了很久,看到没?” 他指着灌木丛里某处小小的土堆。

 

“这里曾经葬着我的主人。”

 

酒吞注意到他用了“曾经”这个词,那么现在这具尸体应该早已经腐烂分解,与月季的根茎融为一体了。

 

“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?”

 

“是的,我等了他很久。”

 

“他是怎么死的?”

 

“器官衰竭。”

 

他闭上眼睛,突然露出似解脱般的笑容。“如果哪天我也死去了,”声音非常轻柔,仿佛下一秒就能消逝在阵阵微风中。

 

“请你把我埋葬在这里。”

 

 

04.

“你有想过死亡吗?”

 

酒吞并不怎么理解这个问题,他见过死亡的动物,比如因为山洪淹死的鸟儿,就这么乖乖趴在他的手上不再挣扎。若是忽略了僵直的羽毛和腐烂的血肉,那大概和睡着了差不多吧。

 

更何况,死亡离他还十分遥远。在他的机械核心中,有块枢纽一直提醒着自己离系统销毁还有多久:53304220秒,也就是101年,那么茨木应该也差不多。什么埋葬啊墓地啊之类的现在去想根本毫无意义。

 

有更奇怪的问题在困扰着他,这栋建筑的地下室一直上着锁,酒吞试了几次却怎么都打不开。而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也一直是个迷。

 

这一拖就是好几年,期间酒吞问过茨木,回答却总是含糊不清。等不甘心的他最终破解了地下室的密码,踏入了这个尘封多年的地方,可谓是废了好一番功夫。

 

说起来今天恰好是他的第六个生日,也是认识茨木的第六年,生活依旧是平淡如水的日常。这期间他自认为依旧还喜欢茨木,真真假假的试探做了不少,若是那人可以给点回应估计就是他今日最好的生日礼物了。

 

地下室跟他幻想中的完全不同,这里什么都没有…酒吞有点失望,原本还计划着能不能找些有趣的东西,没想到不过就是个储物间。

 

他兴致缺缺地胡乱抽出一本书,没想到恰好是某人的日记。虽然被密封地很好,边缘处却依然清晰可见岁月的裂痕。

 

“是茨木的么?” 这样想着,酒吞翻开了首页。

 

 

X年X月X日

“组织上给了我一个新计划,为了解决‘退治’,现在必须用仿生人去弥补战力。可不是么,两个星球间的世纪战争,正常人类早死的差不多了。对了,青行灯问我要不要个机械人当副手。呸,那种硬邦邦的铁疙瘩怎么能代替本大爷的左右臂膀?不过话说回来,这是星熊战死的第三年,哎,这家伙不在真是无聊透顶。想想日子安静的没法过,不如稍微弄个新人来陪陪本大爷?反正长得不好看我绝对不要!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从青行灯那拿到了仿生人的设计稿,看上去也不难嘛。不如本大爷也做一个玩玩?嗯,先来记录一下细节:首先要好看,太丑糟心;性别男,能打;要话多一点,能陪本大爷聊天,先把语言系统设定成最高级选项;还有头发一定要是银白色的,就像老家大江山十二月的新雪…说起来,本大爷快有十年没回家了吧?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他出生了。啧啧,真不愧是本大爷的作品,这小脸就是赞!就是身高有点不对,当初想要大长腿,怎么最后做出来比本大爷还高?算了不管这种小事!对了,他该叫我什么?爸爸?不行太恶心。师傅?不行说不通。主人?挺好…不行太邪恶。啧,真麻烦。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循环系统链接成功,他可以出仓了。嗯,要不给他个名字吧,茨木,听上去不错。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本大爷真傻,真的!我光想着造一个能陪我聊天的仿生人,没想到话太多是会死人的!啊啊到底哪里出错了?果然不该升级茨木的语言系统么?不管了本大爷真的不想天天听他瞎叨叨啊啊啊啊啊啊啊!下周找青行灯帮忙调试一下,改改系统吧。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不改了,就这样吧。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去了青行灯的葬礼,来的人不多,大概就我,天狗,荒川,小鹿几个熟人。也是,现在高层一片混乱,自顾不暇,根本没空关心一个小小械师的死活。今天下了小雨,可能是这周唯一的好事,青行灯最喜欢的月季终于长出了花骨朵,雪白的很好看,我们摘了点别到她的头发上,她的脸真凉。致辞的小鹿没读完稿子,在台上差点哭昏了。剩下的是天狗念的,狗子没哭,眼睛红的要滴血。唯一的遗憾是妖刀没来,听说是她把青灯的尸体从战壕里背出来的,希望她别做傻事。最后一段纪念我的战友青行灯,这个命苦的女人,把她最好的青春献给了国家。”

 

“她现在先我一步解脱了。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最近心情不好,茨木大概看出来了。这小子今天非要给本大爷做晚饭。笨蛋!你少说几句比做什么都有用!不过茨木的手艺意外的不错,煎牛排的火候很到位,也没炸焦土豆。他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一手?电视么?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茨木现在会吹笛子了,跟天狗学的。别说,狗子真是个好老师,现在茨木也能学的有模有样了,真不愧是本大爷的杰作!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发现了茨木的独特之处,他好像学什么都很快。昨天已经会演算行星轨迹了,这家伙,平时傻兮兮的,没想到真有两下子。接下来再教他什么好呢?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哈哈哈哈这小傻逼居然穿裙子了!不过很可爱啊哈哈哈哈哈哈!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不对,茨木很不正常。今天去了生产仿生人的基地,那些仿生人连话都讲不清,除了战斗以外没有其他反应。茨木比他们的机能性高出175%,无论反应力还是思辨力都不在一个水平线。会不会是青行灯给我的图纸有问题?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去问了仿生人主管,主管说仿生人怎么会自主学习还有感情系统,叫我不要犯傻了。那茨木到底是…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给晴明看了图纸,晴明说,我可能造出了世界上最完美的类人生物。有自我学习功能,拥有情感系统,供给可以用人类的食物维持…这到底是什么怪物?”

 

 

X年X月X日

“青行灯我去你的!你给本大爷的图纸压根不是仿生人的吧?

 

若你还活着应该会欣喜若狂吧,对我来说,他就是真正的人类。

 

 

X年X月X日

“晴明的警告:赶紧跑!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有人在追查茨木,果然纸是包不住火的,被那个仿生人主管告发了吧。”

 

X年X月X日

“他们带走了我的茨木。”

 

……

 

 

05.

之后的笔记被撕掉很多页,酒吞翻到最后,在尾页只剩下最后一小段话

 

至以后能看到这本笔记的人:

 

“不抱希望地写下这些话,当你读到这,本大爷的生命也差不多到了尽头,唯一的遗憾有三个:1. 没有看到联邦的胜利,2. 最后的时光没法返回地球,3. 没有救回曾经的伙伴。

 

我是第三代仿生人的制造者,原先隶属于联邦军部,继承已逝好友的遗产,用她的才华制造出完全独立的个体生命——对,请允许我称呼他们为生命,他们有着自主思想,拥有感情和出乎意料的自主学习能力,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们请善待。沿着河道一直向西走,经过树林,你会看到你一座建筑体,那里埋葬着我和好友的全部心血,包括仿生人图纸,星球跃迁系统和再生循环系统升级方案。

 

接下来记录的则是我这糟糕的,毫无波澜的一生。前面的你估计已经看过了,那本大爷也就不废话,跟你扯扯后续免得你好奇。联邦原本的目的是依靠仿生人独特的反应力,自主性,和类人性代替士兵上前线,弥补人类火力的短缺。第一代实验人,N.01,我并不喜欢这个称呼,那就还称呼他为“茨木”吧。他受到了机械性改造,方案是“强移”,包括直接截去右肢,用核磁炮与共振器取代手臂,同样人造角膜为了适应夜间行动也做了矫正。但是后遗症比我们想的更可怕,信息淤堵,电流通畅不佳…,为了他能不被组织抛弃,我强制性的给他植入攻击型代码,并且格式化了他存储器里原本的,大部分情感程序。

 

是我亲手将他改造成了怪物。

 

但小傻瓜比我想的更有决心,至始至终没有一丝反抗。我非常庆幸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失去笑容,但也很苦恼,我希望他能恨我,而不是“爱”。

 

我觉得你肯定会觉得本大爷疯了,不错,本大爷是疯了,早在茨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疯了。我早就知道我们经历着一场根本不可能胜利的战争,所以在联邦崩溃前的最后几个小时,我毫不犹豫带走茨木逃离地球。无畏的牺牲是愚蠢,与其让他守住所谓的信念和立场以身殉国,我更希望他能好好活着。我们很幸运,跃迁系统把我们指引到这里,距离地球15光年以外的星系,在宇宙中流浪了几星期总算找到了能安身的地方。

 

或许是上帝在惩罚我,全身的伤口开始逐渐恶化,但更可怕的是精神的折磨,每晚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血肉模糊的尸体,还有那些战友,他们肯定在埋怨我: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?但我是活不了多久的,我原本打算安顿好茨木后,在生命最后的几个月里返回地球,那里或许还有残存的人类在等着被谁拯救。但飞船的发动器已经完全烧毁了,出于无奈我只能将或许有用的信息传输给空间站。当然,如果你能找到这,大概说明了人类取得了最后的胜利,那我的罪孽或许也能稍微减少一些。

 

出于私心,有件事情想拜托给你。本大爷没什么好失去的,反正横竖都是死。但是茨木应该还有着相当漫长的岁月。希望你能稍微陪陪他,他其实是个很怕寂寞的人,有机会的话还要你能替我关照他一下。如果等你见到茨木的时候,他也时日无多了,那么请将我们葬在一起,有个伴也好过至死都是孤独。

 

就当这是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请求吧。”

 

 

 

日记的最后粘着一张照片,身着联邦军装的男人风华正茂,红发炽热如翻涌的火焰。那双还含着笑意的,深紫色的眼睛分明是与自己一模一样!

 

 

 

06.

“怎么会,这样…”

 

他到底是谁?酒吞?第二代仿生人?一个拥有感情的机器?

 

还是某个男人的替代品?

 

这些对他来说公平吗?继承死去之人的感情,容貌,和思想,甚至连“爱”都是早就编辑好的程序。他到底哪一点是真实的?归根结底不还是可悲的影子吗?

 

酒吞曾经觉得,既然滴水也能穿石,或许某一天茨木也能给他点回应,哪怕是一个亲吻,一个拥抱也好,至少他能明白,所有的努力是会有结果的。

 

所以他挣扎了六年。

 

现在一切都结束了。

 

 

07.

冷战来的如此迅猛,并且毫无征兆。

 

酒吞自认为他才是受害者,屁都不懂的时候就被灌输一大堆固定程序,如此草率的就被决定好人生,然后现在他还得接受茨木没任何理由的怒火。

 

“你委屈什么?要发脾气也该是本大爷才对!” 两人沉默的第三周,最先撑不住的酒吞忍无可忍。

 

茨木不想理他,从那天起他就把那本破日记贴身收藏,生怕被酒吞抢走撕了。

 

“我没有委屈…” 他沉默许久,才缓缓地开口:“那挚友又在生什么气?”

 

多了去了!他有很多想问的,比如说,我喜欢你,是不是因为简简单单一个指路?你把我造出来,是不是只是拿我当替代品?怪不得你一直在逃避,那这样子的我,和一张照片又有什么区别?

 

“茨木,我真的很想恨你!”

 

可为什么,连恨都做不到?

 

“你代替不了他,也不需要代替他。” 

 

无休止的反问瞬间停歇,酒吞怔了一下。

 

“我很早就明白他死了,永远也不可能回来。你就是我的挚友,跟主人不一样。”

 

茨木看着他的反应,笑得有些无奈。

 

“你的一切都是自由的。明白么?”

 

 

 

08.

他到底是不是酒吞,连茨木也不清楚。

 

最开始的岁月寂寞地令他几欲崩溃,徘徊在疯狂边缘的他开始摸索制造起酒吞的替代品。第一个是无感情的机器人,空有外貌却没有灵魂,没过多久就被无情拆毁了。第二个也不成功,只算是仿生人胚体,甚至连说话都做不到。如此往返,一次次设计一次次拆卸,他痴笑着终于明白了,如果不是真正的酒吞就毫无意义。

 

他挖开了封藏酒吞的冰棺,沉睡其中的男人与他印象中一样年轻,完美。接下来是非常危险的实验,一点点将机械核心与尸块融合。不得不说,茨木是成功的。不到一百年,他就攻克了前人奋斗几个世纪的难题。

 

这也耗费了他大半的生命。

 

但他还是失败了。彻底融合酒吞大脑和血肉的新仿生人却没有一点曾经的记忆,他像一张白纸,虽然是新生了,却不再是曾经的他。

 

没有任何记忆的酒吞是自由的,本来就不该被他束缚。

 

种在树林深处的月季不知道繁衍了几代,结出的花朵在开放几日后枯萎,然后枝条在经历冬天的洗礼后,来年再绽放新的花朵。

 

但今年绽放的月季花永远不会是去年那朵。

 

 

 

09.

但有一点酒吞想的很清楚,至少他的感情是真的。

 

不再是谁的替代品,也不是履行使命的影子。他是有着正常感情的生命体,或许他丢失的记忆再也找不回来,但那又如何?他对茨木的爱会有所改变么?

 

酒吞甚至产生了一点点高兴的感觉。

 

“你看着我,” 他将茨木揽入怀中,那颗明晃晃的机械核心正如同心脏般发出有力的跳动。

 

“你听好了,本大爷是自愿的,根本不存在什么束缚。这里, ” 他指着自己的脑袋,“我们的大脑有什么不同?我是不是对你抱有相似的感情?现在你告诉我,我到底是不是他?”

 

他轻轻吻着他的额头,露出苦涩的微笑。

 

“你真的能区别我和他吗?”

 

就让他做个影子,只要他能快乐。

 

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情,或者彼此都有,甜蜜的吻终究使他们深陷囫囵。他温柔地轻咬着银发仿生人柔软的唇瓣,企图撬开他内心最深处最脆弱的地方。

 

“稍微也多陪陪本大爷吧。”

 

就算现在不明白也没什么,他们还有相当漫长的时光去理解去相处。哪怕是茨木现在真的把他当成主人的替代品,酒吞也愿意相信会有能取而代之的一天。他们完全可以从新开始,恋爱太早就从牵手起步。花要是种腻了就去探险,去远处的峡谷和海岸。如果愿意他们甚至可以回地球…

 

“我做不到。” 银发仿生人的喉咙里发出机械性的声响,这是他对自己的宣判。“已经太迟了。”

 

“从现在开始,76985秒后,我的使命就到了尽头。”

 

 

 

10.

也就是还有53天…

 

简简单单几个字,却令酒吞如坠冰窖。

 

 

 

11.

人类真是种矫情的生物,无病呻吟,得到又失去却永远不明白珍惜。而真正渴求希望的灵魂却一次又一次崩溃。

 

他恨透了自己的命运。现在,隔在他们之间的不再是性别,物种,经历,记忆,或者毫无意义的价值观,而是51304220秒,三万个日日夜夜。

 

“为什么!”酒吞大吼着,“为什么!”

 

茨木很快就会消失,然而酒吞又该怎么度过余下的一百年?是不是也要在无尽的等候中崩溃,像他一样重蹈可悲覆辙?

 

他不甘心。

 

刺骨的钝痛感流窜至全身,仿佛一系列电流活动都在此终结。慌乱中他掐着茨木的脖子,一遍又一遍质问:“你到底要我怎么办?像你一样浑浑噩噩一辈子?”

 

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诞生?

 

被酒吞压在身下的仿生人麻木的注视着他,可惜他不是人类,至死都不会有一滴眼泪。“对不起。”

 

“…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…有人能陪着我。”

 

 

12.

下一个决定需要多久?那要看代价如何。

 

如果事关生死呢?你是否也能从容不迫?

 

茨木的生命在以秒为单位流逝,每分每秒都在加大着与酒吞间的距离。现在距离他的死亡还有三十多天。

 

他们早就不吵架了,就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反正吵也没什么用,倒不如省点力气去享受。空闲时间酒吞偶尔会问问他一些关于仿生人的知识,用他的话来说,仅仅是希望这些知识不被埋没。

 

“难道没有延长寿命的方法?”

 

“暂时没有,除非我们有新的能源。”

 

“我能把我的能源分给你么?”

 

“做不到的。”

 

“…你真是个麻烦的家伙!” 这是茨木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。

 

他的意识陷入昏睡,等再醒来时就躺在地下室,然而看到的却是一地的图纸,机械,还有破碎了的零件。

 

“醒了就赶快过来帮我。” 酒吞的胳膊肘夹着一把工具钳,正往自己胸口处的机械核心比比划划。

 

“你怎么上的保险栓?也太难拆了吧。”

 

难道…

 

意识到这是多么可怕的举动,茨木几乎是惊恐地紧紧抱住酒吞:“挚友!你知道你在做什么?”

 

“本大爷当然清楚。” 他回答地云淡风轻:“想跟你一起走,就这么简单。” 

 

“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!”

 

“呸!” 仿生人深紫色的瞳孔里突然泛滥起一丝愤恨,他生气地吮吻着茨木,仿佛要将近几日遭受的痛苦与折磨全部一一返还。

 

“然后你走了剩下本大爷孤孤单单给你收尸?做你的美梦!听好了,既然你给我自由的思想,那这就是我的选择!”

 

六年差不多是生命的二十分之一,余下的大半时光能失去的还能有什么?一栋掉漆的房子,各种书籍材料,树林深处的月季园,六年苦涩的回忆,无疾而终的爱恋,这就是茨木最后能留给酒吞的全部。

 

荒芜的星球,要是余生只能和酒与月亮作伴,未免也太残忍了些吧。

 

不想再逃避,也不愿你独自承受。仅仅想与你一同离去,这么简单都做不到么?

 

“你怎么能这么自私!”

 

“所以,这次算是本大爷开口求你了。”

 

 

 

13.

眼前的一切与模糊的记忆重合,印象里某个近乎崩溃的身影也是如此,抱着濒死的男人一遍遍哀求解脱,求他不要丢下自己。然而他什么都做不到,只能浑浑噩噩地孤独生存,靠着最后一点信念支撑至现在。直到,酒吞再一次苏醒。

 

酒吞回来了,虽然可能再不是原来的他,但依旧给了他一生中最快乐的六年,虽然他在努力克制多余的情绪,但每次却都贪婪的希望能再多获取一些。

 

等他离开后,酒吞会不会恨他?就像他也恨过曾经的酒吞那样?

 

一百年的日子啊,果然是太难熬了。

 

茨木突然就想到了自己,那个男人逝去之前,自己也是同样惶恐不安吧。

 

“挚友…对不起…”

 

果然,我们都是害怕寂寞的人。

 

双瞳中充满了伤感,他专注地注视着酒吞。

 

真的,你和我,居然如此相似。 

 

“如果这是你的愿望…”

 

要走一起走吧!

 

 

 

14.

整个过程,茨木的手一直在抽搐。

 

对于酒吞来说,却半分痛觉都没有。被工具钳掐断的数据线没能给他带来痛苦,这可能是唯独有些庆幸的事了。

 

每过几分钟,茨木都会问他要不要停止,在真正触碰到机械核心之前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。

 

但这并不是他的选择。

 

他看着胸口处的机械核心从充满活力的金色,慢慢熄灭至暗淡的深紫,秒数一点点加速,他才真正感受到生命的流逝。

 

慢慢接近至相同的时间,距离逐步缩短。

 

不怎么难受,却能感觉到庆幸。

 

修改完毕,茨木扔掉钳子,泄愤般恶狠狠咬住他的肩膀。声音却带上了浓厚的哭腔:“对不起。挚友你不要怪我…”

 

你真是个残忍的家伙,又自私又任性。

 

但我怎么能怪你?

 

他搂紧了怀中颤抖的仿生人,期待着最后的时光。

 

 

 

15.

在你生命的最后一个月会做些什么?

 

三十天说长不长,说短也不短。他们把小屋翻修了一便,美其名曰:就让它一直脏着不太合适,毕竟这里才是永恒的家。之后月季园肯定也要去的,茨木给灌木加了不少营养液,希望这些顽强的植物在他们死后也可以茁壮生长。他们还出了趟远门,没想到在这里住这么久,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离海边居然不算太远。被海浪冲上岸的贝类叫不出名字,长得也和地球生物不一样。茨木给他们饶有兴致地拍了照片,至少他们比贝壳幸运,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过,也互相爱过恨过。

 

剩下的时间不能留下遗憾,于是酒吞问他,还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。

 

“有啊,比如说婚礼。”

 

最后一周,他们草草搭起了小教堂。暗藏在树林深处的建筑物灰灰矮矮,从外面看其貌不扬,不过内里细节布置的不错。好歹正中央挂起了临时雕刻的十字架,至于路引等装饰物就用花朵替代。也是巧合,那阵子茨木种植的月季开的很旺盛,晶莹剔透,宛如山顶的新雪。出于好奇,酒吞特地去查了一下这株月季的学名,答案出乎他意料。

 

“居然是婚礼之路!” 他哭笑不得,右手紧握住茨木的指尖: “真没想到,其实很多事情早就命中注定了。”

 

按照人类的习俗,婚礼需要请很多朋友和家人来祝贺,甚至应该讲究点来个单身party。不过这座荒芜的星球上他们是唯一独立的生命体,索性就把这一步省了。

 

他们手腕着手,踏过遍布着荆棘碎屑与杂草的通道,纵使没有好友的祝福,莹莹烛火,美酒佳肴,神父的洗礼,但他们分明感受到了灵魂的赞颂。

 

主耶稣说:“上帝所配的人便不可分开。这一生一世的爱情,因今天而完美。”

 

放在绒布盒里的戒指是临时融化金属再从新铸造的,表面几乎没有花纹,只在内侧刻着彼此的性命。

 

虽然它几乎就是一个圈,但茨木依旧认为,这是他这辈子收到过的,最昂贵的礼物。

 

交换完戒指,紧接着是蜻蜓点水般的吻,如露水温柔湿润。

 

“等下,忘了婚礼致辞。”酒吞清清嗓子,他注视着茨木的眼睛,难得有些紧张。

 

“不管今后怎样,我想,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能带来巨大的幸福了。”

 

 

 

16.

巨大的幸福是能做到笑着死去。

 

为了防止留下的躯体在风吹雨打中生锈,他们决定干脆就把这座小屋当成坟墓。窗户外依旧鸟语花香,这个荒芜星球的四季并不明显,几乎日日都是春天。可惜他们的命运却已经走向了黄昏。

 

现在只要多动一下,腐朽的肌腱链结都会传来钝痛,不过茨木还是执拗的煮了壶咖啡。

 

“挚友你看,我居然第一次成功了!”

 

他的舌尖已经彻底麻痹,苦涩等味觉早就消失已经。但酒吞还是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,味道比他想象中的甜很多。

 

“还有一分钟,再说点什么吧。” 他握住茨木的指尖,关节处两枚对戒散发着凄冷的光泽。

 

“谢谢你挚友。”

 

“能不能给本大爷改个称呼?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唉,算了算了。” 虽然还是有些遗憾,不过已经无所谓了。

 

他长舒一口气,最后一次吻上那冰凉的额头。


“再见了。”

 

“5,”

 

“4,”

 

“3,”

 

“2,”

 

“1,”

 

“系统销毁。”

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
 

视线陷入死寂,甚至没有感到疼痛,一切都彻底结束。两具失去心跳的仿生人,却会在几乎停歇的时间里永永远远生生世世相依。

 

神说,爱是我们唯一能够带走的东西, 它使死亡变得如此从容。

 

 

END

 

稍微做个科普:

婚礼之路——一种白色月季,复瓣,淡香型

 

“不管今后怎样,我想,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能带来巨大的幸福” + ”神说,爱是我们唯一能够带走的东西, 它使死亡变得如此从容”——出自于【小妇人】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

 

毕竟是酒茨日,光发刀怕被打死(哭)BE爱好者看到这里可以止步啦哈哈!

 

尾声

或许有伟大的魔力能拯救世人,姑且将它称之为“奇迹。”

 

在宇宙的另一端的星球,最终击溃侵略者的地球人不得不面临更大的问题:他们赖以生存的母星在百年战争中焚毁,想要继续生存就必须迁徙。

 

漫无目的航行的飞船在最后时刻找到了这里。

 

阵雨未曾停歇,流水洗礼过每一寸土壤,冲垮了腐朽多年的掩体。沉寂多年的密室迎来第一批客人。

 

手持扫描器的人类调查员环顾四周,没想到第一次踏上这个陌生的星球就让他们见到了匪夷所思的场景。这座建筑物分明是按照人类的习惯设计的。无论是摆放整齐的收藏品,还是锁在柜子里已经落满灰尘的茶具,都说明了有谁曾确确实实在此生活过。

 

比起实验室或者资料库,这里更像一个“家”。

 

在书柜里放着一个破旧的相册,扉页的照片中两位青年的笑容依旧栩栩如生,眉眼间流露着欢愉和幸福。可没人知道现在的他们怎么来的这里,最后去向何方,又有着怎样的过往。

 

昏黄的电源扫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,走到一处密室,研究员突然有些发愣,他叫上了自己的同事:“你瞧,我们找到了什么?”

 

两个报废多年的仿生人,时间依旧定格在系统销毁的前一秒,十指紧紧相扣。

 

“你赶紧过来看看,有多少把握能修好他们?”

 

 

 

 

HE达成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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